第3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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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36 章
李茂是不願的，沈沈雖然及笄了，但是幹嘛早早許了出去。他要把人多留兩年。
唐嬌娘知道後，一聲冷笑，扭曲去找了公公婆婆，然後家裏上演了一邊倒的“全武行”。
李茂喜愛女兒，當局者迷。但老秦氏和丈夫卻為大孫女考慮得更長遠。
雖說沈沈跟朱元的確有幼時的情分，但感情這種事，自然越濃越好。
朱元此行去府城科考，誰知道途中會發生什麽。就算退一步說，朱元心裏只有沈沈一人，但是趕考辛苦，此時若是心上人在身邊陪伴著，心情不可同日而語。
再有，他們老兩口心裏還是希望大孫女能開開眼界。有些東西不一定要會，但得有個了解，否則以後與人來往，途惹人笑話。
而沈沈跟朱元先定親，以後兩人一處出門，誰也挑不出個錯來。
不管怎麽想，這件事對沈沈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，李茂卻因為自己一點小心思，想要攔著，老秦氏不怒才怪。
李茂在親娘手底下逃竄，連連告饒，忙不疊應下此事。
兩家人的定親流程走得無比順暢，儀式一過，沈沈就收拾行李跟著朱元搭上了去往府城的大船。
臨行前，李茂偷偷給女兒塞了整整五百兩的銀票。
他是個生意人，對於他而言，愛在哪裏，錢就在哪裏。
沈沈生平第一次揣這麽大筆巨款，忐忑不安，李茂拍拍女兒的肩膀，難得肅了臉色：“沈沈，朱……阿元是個好的，但是你要知道，人心易變，這世上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。這些錢你可以給阿元用，但是你別傻乎乎地全盤托出，給自己單獨留一點兒，全做退路。”
沈沈抿著唇，不語。
她知道爹爹是為了她好，她感謝爹爹對她的愛。但是讓她一直對阿元有所保留，防備著阿元，她又做不到。
知女莫若父，李茂一看女兒的樣子，就知道她在想什麽。肩膀一垮，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“爹爹……”沈沈小聲喚道。
李茂搖了搖頭：“算了。你這孩子從小就心善，爹爹也不為難你了。”
回頭他單獨給女兒存一筆錢放著，等女兒需要時再給她，豈不是更好。
哎，真是養兒一百歲，長憂九十九。
因著這個插曲，沈沈上了船，整個人都蔫蔫的，像一朵被太陽曬蔫了的花。
朱元還以為她暈船，在包裹裏一陣翻找，掏出一個褐紅色的小木盒，他打開盒子，拿出兩塊含片遞給沈沈。
“你這是幹嘛？”
朱元低頭俯視著她，眸光如水：“你不是暈船嗎，含著這個會好一點兒。”
沈沈盯著面前的含片，眨了眨眼，然後猝不及防地笑出了聲，“誰跟你說我暈船了。”
“那為何你臉色不好。”
沈沈垂首扣弄著手指，小聲嘟囔：“第一次離家，有點怕，還有不舍。”
她話音落地，整個人就被帶入一個溫暖的懷抱，清新淡雅的草木香縈繞在鼻尖，讓人心神平靜。
朱元安撫地拍著她的背，溫聲道：“沈沈，我們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。你有我，別怕。”
沈沈一張小臉靠在他肩膀上，許久才悶悶應了一聲。
她隱去了她爹對她的叮囑。她對阿元有了隱瞞，但這次她卻沒有不安。或許她心裏明白，這是對的。
為了出行方便，沈沈換上了男裝。她在船艙裏有些悶，出來透氣。
她甫一出來，迎面吹來一陣涼風，把她吹了個趔趄。她站穩後，慢慢朝甲板走去。
甲板上有好幾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，湊在一起高談闊論。沈沈凝神聽了一會兒，發現對方都是此次趕考的學子。
為了出行安全，他們相約一起，路上還能一起探討學問。
沈沈看著他們意氣風發的笑顏，搭在船壁的手微微摳緊了。
她轉過身，慢慢回了船艙。
朱元剛好從裏面出來，跟她碰了個正著，沈沈瞳孔一縮，身子往後仰去。
“沈沈小心！”他伸手扶住未婚妻的腰，把人帶進了屋。同時對門邊的小廝使了個眼色，對方默默關上門，默默離開。
“沒事吧。”朱元關切問。
沈沈輕輕搖了搖頭。
朱元這才有空詢問其他：“我剛剛打了水回來，你就不見了。我急得去找你。”
沈沈縮了縮脖子，都不敢擡頭看他，小聲吶吶：“我有點兒悶，就出去吹吹風。”
“好沈沈，下次你去哪兒給我留個字條罷。”朱元嘆道。對上沈沈詫異的視線，他彎了彎唇：“我也一樣。”
“我們都不要讓對方擔心，好嗎。”
沈沈在他的註視下，重重點了一下頭。還偷偷拿大眼睛瞅他，從這個角度看去，能清晰看到對方濃密卷翹的睫毛，蝴蝶翅羽似的微微顫動，可憐又可愛。
朱元沒忍住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頰，溫聲道：“等會兒我跟你一起去甲板上吹風。”
沈沈：“嗯。”
她捏住朱元的衣角，輕輕扯了扯。
朱元聲音裏染上笑意：“幹嘛？”
沈沈把著他的衣擺，眼睛一錯不錯盯著，好像那是個什麽稀世罕見的寶貝一樣，做不經意提起：“我之前在甲板上看到了許多讀書人。”
朱元：“嗯？”
沈沈：“我聽了一會兒，他們都是此行考生。”
朱元安靜聽著，等她的下文。
沈沈拽著皺巴巴的衣擺，音量都小了兩度：“他們都是呼朋引伴。不像我們兩個。”
“我們成雙成對，難道不比他們愜意。”朱元理所當然道。
“誒？”沈沈猛地擡眸，直視他的雙眼：“但是他們一群人在一起可以探討學問，各種信息也能互通有無。”
朱元明顯楞了一下，隨後整個人都為之一放，坐到了沈沈身邊，攬住她的肩膀，語重心長道：“沈沈，我以為探討學問，我們兩個就可以了，若我實在有不懂的，自行去詢問先生或者父親都行。”
“至於互通信息，我爹把他知道的都告訴我了，再往上，一般人也無從得知。我又何必強求，一切順其自然。”
沈沈擰眉：“但你也需要友人。”
“所以一些文會，我也去了啊。”他那麽坦蕩的態度，明亮信任的目光，很快把沈沈說服了。
沈沈別開了眼去，一臉赧然：“是我想多了。”
朱元點點她的額頭：“沒事，只要你心裏想什麽，肯告訴我就好了。”
沈沈抿緊嘴，才沒讓嘴角翹得那麽明顯。
她在學問方面是遜色於朱元的，但是她有女子特有的細膩巧思，在同樣的問題上，她的見解往往讓朱元眼前一亮。
“楊柳陰陰細雨晴，殘花落盡見流鶯。①”朱元在船艙內來回走動，唇齒間繞著這兩句詩：“這意境好，似悲非悲，似喜非喜，好精妙的心思。”
沈沈莞爾，“楊柳細雨本該是春日蓬勃盛景，可緊跟著殘花落盡，不免添了一絲悲意。但話鋒一轉，又見流鶯，重新給人希望。這作詩的人可真是夠迂回曲折了。”
兩人交流得興起，船艙門突然從外面敲響。
朱元和沈沈對視一眼，朱元走到門後，低聲問道：“誰啊？”
“在下是前往府城趕考的考生，偶然見到兄臺，為兄臺風儀所折，冒昧叨擾一二。”
註：①楊柳陰陰細雨晴，殘花落盡見流鶯。——武元衡《春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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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茂是不願的，沈沈雖然及笄了，但是幹嘛早早許了出去。他要把人多留兩年。
唐嬌娘知道後，一聲冷笑，扭曲去找了公公婆婆，然後家裏上演了一邊倒的“全武行”。
李茂喜愛女兒，當局者迷。但老秦氏和丈夫卻為大孫女考慮得更長遠。
雖說沈沈跟朱元的確有幼時的情分，但感情這種事，自然越濃越好。
朱元此行去府城科考，誰知道途中會發生什麽。就算退一步說，朱元心裏只有沈沈一人，但是趕考辛苦，此時若是心上人在身邊陪伴著，心情不可同日而語。
再有，他們老兩口心裏還是希望大孫女能開開眼界。有些東西不一定要會，但得有個了解，否則以後與人來往，途惹人笑話。
而沈沈跟朱元先定親，以後兩人一處出門，誰也挑不出個錯來。
不管怎麽想，這件事對沈沈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，李茂卻因為自己一點小心思，想要攔著，老秦氏不怒才怪。
李茂在親娘手底下逃竄，連連告饒，忙不疊應下此事。
兩家人的定親流程走得無比順暢，儀式一過，沈沈就收拾行李跟著朱元搭上了去往府城的大船。
臨行前，李茂偷偷給女兒塞了整整五百兩的銀票。
他是個生意人，對於他而言，愛在哪裏，錢就在哪裏。
沈沈生平第一次揣這麽大筆巨款，忐忑不安，李茂拍拍女兒的肩膀，難得肅了臉色：“沈沈，朱……阿元是個好的，但是你要知道，人心易變，這世上最靠得住的只有自己。這些錢你可以給阿元用，但是你別傻乎乎地全盤托出，給自己單獨留一點兒，全做退路。”
沈沈抿著唇，不語。
她知道爹爹是為了她好，她感謝爹爹對她的愛。但是讓她一直對阿元有所保留，防備著阿元，她又做不到。
知女莫若父，李茂一看女兒的樣子，就知道她在想什麽。肩膀一垮，無奈地嘆了口氣。
“爹爹……”沈沈小聲喚道。
李茂搖了搖頭：“算了。你這孩子從小就心善，爹爹也不為難你了。”
回頭他單獨給女兒存一筆錢放著，等女兒需要時再給她，豈不是更好。
哎，真是養兒一百歲，長憂九十九。
因著這個插曲，沈沈上了船，整個人都蔫蔫的，像一朵被太陽曬蔫了的花。
朱元還以為她暈船，在包裹裏一陣翻找，掏出一個褐紅色的小木盒，他打開盒子，拿出兩塊含片遞給沈沈。
“你這是幹嘛？”
朱元低頭俯視著她，眸光如水：“你不是暈船嗎，含著這個會好一點兒。”
沈沈盯著面前的含片，眨了眨眼，然後猝不及防地笑出了聲，“誰跟你說我暈船了。”
“那為何你臉色不好。”
沈沈垂首扣弄著手指，小聲嘟囔：“第一次離家，有點怕，還有不舍。”
她話音落地，整個人就被帶入一個溫暖的懷抱，清新淡雅的草木香縈繞在鼻尖，讓人心神平靜。
朱元安撫地拍著她的背，溫聲道：“沈沈，我們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的。你有我，別怕。”
沈沈一張小臉靠在他肩膀上，許久才悶悶應了一聲。
她隱去了她爹對她的叮囑。她對阿元有了隱瞞，但這次她卻沒有不安。或許她心裏明白，這是對的。
為了出行方便，沈沈換上了男裝。她在船艙裏有些悶，出來透氣。
她甫一出來，迎面吹來一陣涼風，把她吹了個趔趄。她站穩後，慢慢朝甲板走去。
甲板上有好幾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，湊在一起高談闊論。沈沈凝神聽了一會兒，發現對方都是此次趕考的學子。
為了出行安全，他們相約一起，路上還能一起探討學問。
沈沈看著他們意氣風發的笑顏，搭在船壁的手微微摳緊了。
她轉過身，慢慢回了船艙。
朱元剛好從裏面出來，跟她碰了個正著，沈沈瞳孔一縮，身子往後仰去。
“沈沈小心！”他伸手扶住未婚妻的腰，把人帶進了屋。同時對門邊的小廝使了個眼色，對方默默關上門，默默離開。
“沒事吧。”朱元關切問。
沈沈輕輕搖了搖頭。
朱元這才有空詢問其他：“我剛剛打了水回來，你就不見了。我急得去找你。”
沈沈縮了縮脖子，都不敢擡頭看他，小聲吶吶：“我有點兒悶，就出去吹吹風。”
“好沈沈，下次你去哪兒給我留個字條罷。”朱元嘆道。對上沈沈詫異的視線，他彎了彎唇：“我也一樣。”
“我們都不要讓對方擔心，好嗎。”
沈沈在他的註視下，重重點了一下頭。還偷偷拿大眼睛瞅他，從這個角度看去，能清晰看到對方濃密卷翹的睫毛，蝴蝶翅羽似的微微顫動，可憐又可愛。
朱元沒忍住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頰，溫聲道：“等會兒我跟你一起去甲板上吹風。”
沈沈：“嗯。”
她捏住朱元的衣角，輕輕扯了扯。
朱元聲音裏染上笑意：“幹嘛？”
沈沈把著他的衣擺，眼睛一錯不錯盯著，好像那是個什麽稀世罕見的寶貝一樣，做不經意提起：“我之前在甲板上看到了許多讀書人。”
朱元：“嗯？”
沈沈：“我聽了一會兒，他們都是此行考生。”
朱元安靜聽著，等她的下文。
沈沈拽著皺巴巴的衣擺，音量都小了兩度：“他們都是呼朋引伴。不像我們兩個。”
“我們成雙成對，難道不比他們愜意。”朱元理所當然道。
“誒？”沈沈猛地擡眸，直視他的雙眼：“但是他們一群人在一起可以探討學問，各種信息也能互通有無。”
朱元明顯楞了一下，隨後整個人都為之一放，坐到了沈沈身邊，攬住她的肩膀，語重心長道：“沈沈，我以為探討學問，我們兩個就可以了，若我實在有不懂的，自行去詢問先生或者父親都行。”
“至於互通信息，我爹把他知道的都告訴我了，再往上，一般人也無從得知。我又何必強求，一切順其自然。”
沈沈擰眉：“但你也需要友人。”
“所以一些文會，我也去了啊。”他那麽坦蕩的態度，明亮信任的目光，很快把沈沈說服了。
沈沈別開了眼去，一臉赧然：“是我想多了。”
朱元點點她的額頭：“沒事，只要你心裏想什麽，肯告訴我就好了。”
沈沈抿緊嘴，才沒讓嘴角翹得那麽明顯。
她在學問方面是遜色於朱元的，但是她有女子特有的細膩巧思，在同樣的問題上，她的見解往往讓朱元眼前一亮。
“楊柳陰陰細雨晴，殘花落盡見流鶯。①”朱元在船艙內來回走動，唇齒間繞著這兩句詩：“這意境好，似悲非悲，似喜非喜，好精妙的心思。”
沈沈莞爾，“楊柳細雨本該是春日蓬勃盛景，可緊跟著殘花落盡，不免添了一絲悲意。但話鋒一轉，又見流鶯，重新給人希望。這作詩的人可真是夠迂回曲折了。”
兩人交流得興起，船艙門突然從外面敲響。
朱元和沈沈對視一眼，朱元走到門後，低聲問道：“誰啊？”
“在下是前往府城趕考的考生，偶然見到兄臺，為兄臺風儀所折，冒昧叨擾一二。”
註：①楊柳陰陰細雨晴，殘花落盡見流鶯。——武元衡《春興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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